潮新闻客户端 赵国新

清晨，我被鸟鸣声唤醒。

帐篷就安扎在溪边，离对岸的山崖丛林不过四五十米，鸟鸣声从对面树林里清晰的传过来，矶矶、啾啾，有的清亮，有的尖细，有的短促，有的从容。这是一个清晨大合唱，我不知道这大合唱是何时开始的，当我被唤醒时，它已达到了高潮。我仿佛看见每一根树枝的每一张叶片下面，都栖着一只鸟儿，正引颈伸勃，使着最大的劲儿歌唱黎明的到来。

我就这样被鸟鸣声唤醒，时间刚过5点，在家里，这个点还是在睡梦中呢。小区的绿化带上也是有鸟的，但有钢筋水泥墙和双层隔音玻璃隔阻着，本就势单力薄的鸟鸣声更显得单薄。哪像现在，百鸟歌唱，万声齐鸣，合唱的旋律如山中的晨雾一般，不由分说地向帐篷包抄过来。

该有喜鹊吧？我想。因为小区常有喜鹊出没，我熟悉了它的“喳喳”声。可是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——喜鹊喜欢在人类聚居的地方出现，在这远离人烟的大峡谷中，怎么可能有它的身影呢。正这么想着，一阵“喳喳”声，从对岸响起，愈来愈真切，从我们的营地上空掠过，消失在空谷中了。我听得真切，而感觉却恍恍惚惚的，仿佛在梦境中了。

“布谷——布谷——”声音响亮而悠长，对一个鸟类知识缺乏的人来说，没有比布谷鸟的鸣叫声更好辨识的了。我侧耳细听，却没有发现。我的青田老乡、伟大的谋略家、文学家刘基有诗云：“布谷催耕最可怜，声声只在绿杨边。”大峡谷中长得都是粗壮遒劲的大树灌木，不见纤细婀娜的绿杨，自然也不会出没布谷鸟，但我没有感到丝毫的遗憾，在清晨，炉西峡奉送的这一席天籁盛宴，已是奢华的很了。

炉西峡奉献出的饕餮大餐，还不止于此呢。清晨醒来，当我睁开眼睛时，着实吓了一跳。天呐，我这是在哪里？在我的眼前，是一片湛蓝湛蓝的穹顶，这简直就是一个梦幻般的蓝色水晶世界！穹顶外缀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，像是星星，又像是千万个空透的精灵，趴在外面，霎着调皮的眼睛向里面窥视，七嘴八舌地叫早。可是我们终究还是沿袭了往常的生活习惯，迟迟没有醒来。小精灵就可了劲的呼唤，还同对岸丛林中的鸟们串通一气，遥相呼应了。

蓝色天幕就在眼前，繁星点点，触手可及！我情不自禁的伸出一个手指，轻轻一点，水珠簌簌滑落，仿佛还伴着小精灵的一片欢声“走啦，走啦！”

这真是个独特的体验！这也是露营的魅力所在吧。露营，自然是不能错过晚上美景的，最好是朗照的月夜，或者是密布的星天。但并不能如愿。月亮的确挂在中天，但像是半块覆了几层保鲜膜的蛋糕，模模糊糊的，天地也是混沌，没有多少景致可以观赏。这也有一个好处，就是好朋友们可以坐在一块专注的聊大天了，就这样，我们天南海北的胡乱说着话，不时暴发出的夸张笑声恐怕多次惊扰了飞鸟草虫们的晚安。“月晕三更雨”，九点多钟，零星的雨点提前到来了。我们都钻进帐篷，不一会雨点密了起来，蚕食桑叶，窸窸窣窣。我忽然想起一则轶事来，说是美学家朱光潜有一次在自家小庭院中散步。秋天里，地上积了一层落叶，同伴欲清扫，被谢绝。他说：“我等了好久才存了这么多落叶，晚上在书房看书，就能听见雨落下的声音，风卷起的声音。”不愧是美学大家，他用整个身体来体认这风雨尘世！我们这群好友心存露营的愿望久矣，可到今天才得以实现。现在，我们横卧在帐篷里，与夜雨不过一臂的距离，我们何曾如此全身心近距离的接近大自然，这场夜雨何尝不是我们等了好久才存下的雨滴呢？它濡湿了我们的面目和心事，我们的生命也变得滋润和饱满起来了。

天亮时，雨已早早停了，经过夜雨洗涤的炉西峡出落得更加楚楚动人。白水横流，整个河床都变得珠烁晶莹；丛林被洗刷得青翠水绿；山崖上这儿一簇那儿一簇的点缀着杜鹃花，娇艳欲滴，分外抢眼。大小女人们起床了，来到溪水边洗漱起来，明眸映照着波心。远处，晨雾升腾，萦绕在大山峡谷之间，仿佛是炉西峡倾情奉献给人的柔情。

六年前的国庆节，我们就慕名来过这里，一见钟情，这次我们又赶到这里，风雨无阻，仿佛在赴一场恋人之约。当我们再次离开，爬了六公里的蜿蜒山路来到西山村，回望峡谷，峡内依然云蒸雾集，那是我们对你的眷恋呵，炉西峡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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