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泉与野狐泉
盐湖岸畔的“淡水双珠”
运城盐湖自古便以独有的咸涩特质闻名——因含盐量极高,不仅无法直接饮用,连日常灌溉都难以利用。可水既是生命存续的根基,又是盐湖产盐不可或缺的关键,盐工生活要靠淡水解渴,盐卤晒制也需淡水调和。那么,在这片被咸卤环绕的土地上,众多盐工赖以生存的淡水从何而来?答案,就藏在附近的两处淡水泉中——甘泉与野狐泉。
作为盐湖周边仅有的两处天然淡水泉,元代时便是著名景观,池神庙东坡下的甘泉被称作“东淡泉”,西侧不远处的野狐泉则为“西淡泉”,东西相映,自成风景。这对“姐妹泉”,如镶嵌在盐湖之畔的两颗明珠,千百年来静静流淌,见证着盐业的兴衰与百姓的生活。
甘泉:池神庙下的清冽圣泉
来到池神庙,多数游客的目光会被三大殿的恢宏、奏衍楼的雅致、海光楼的挺拔吸引,赞叹于盐湖波光与天光云影交融的开阔壮美之姿,却往往忽略了庙内东坡下的古甘泉展厅。可是,要读懂盐湖的历史脉络、体会盐工的艰辛,了解甘泉的过往是必不可少的。
古甘泉
走进古甘泉展厅,古朴的地面与木质围栏营造出静谧的氛围,一口古井静静坐落其中。井口呈六边形,内壁为圆柱体,整体由石块砌成,部分还带有裂纹,布满岁月的痕迹。凑近看,井口并不大,侧边长约1米,井内的水清澈见底,能清晰看到水波荡漾的纹理,井中漂浮着一个小木桶,连着上面的绳索。有的游客好奇心重,会忍不住打上一桶水,当手触摸到那清凉的井水时,仿佛能与史上的盐工同感清凉,进行对话。
甘泉,也称淡泉,史料记载炎暑烈日暴晒下的盐工全靠它解渴、洗漱,才不至于告病。其泉水清凉甘甜,冬夏不竭,是当时池盐生产和百姓生活须臾不可缺少的重要资源。
历朝历代对甘泉都十分重视,文献记载,宋代之前就建有祠庙,用于供奉甘泉神,足见当时百姓对此处淡水资源的重视。
北宋徽宗崇宁四年(1105年),甘泉神被敕封为普济公,依泉还建有普济公祠;元代,又改封为福源灵庆公,再次提升了其在当地盐业和百姓生活中的地位。到了明代,因甘泉神又改称甘泉神庙,这一时期,池神庙包括甘泉祠等建筑得到了进一步修缮和完善,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盐业生产对淡水的高度依赖,以及百姓对其的尊崇。
明代周礼乐曾作《甘泉湛碧》一诗:“影涵秋镜碧澄澄……光凝卤海千层碧,流出灵源一派清。六月炎尘飞不散,甘香天与济苍生。”诗中称赞了甘泉的清澈美好,以及它在炎热夏日能为苍生带来甘凉、济助世人的价值。
千百年来,甘泉和祠庙历尽沧桑,却始终如一润泽和护佑着百里盐池及这一方苍生。可惜的是,甘泉祠近代毁于战火,而甘泉供过一段时间工厂职工澡堂的水源外,干涸被填。
近年来,池神庙作为河东池盐文化博览园的一部分,得到了修缮和保护,古甘泉也得以重现往日的风貌。至今,甘泉祠遗址仍在,旁边便是那口具有标志性的古井。
游人到此,被古泉吸引,而后细细拜读墙上展板的文字。在这些文字中,甘泉又一次讲述着它来时的故事,以及与盐湖相互依存、共同见证岁月变迁的故事。
野狐泉:盐湖周边的“哑姑”传说
看过池神庙内的甘泉,其“姐妹”野狐泉同样不容错过。野狐泉位于距离池神庙3公里的南郊村,原属环池村(2021年并入南郊村)。
野狐泉
野狐泉其实就是许多老运城人口中的“哑姑泉”。上古时期,有甜水的地方常有狐狸出没,故而得名野狐泉。又因运城土话中“野”和“哑”、“狐”和“姑”发音相似,便逐渐演变成了“哑姑泉”。这一名字的背后,亦藏着一个动人的传说。
相传很久以前,运城盐池一带方圆百里皆是盐碱滩,土地盐碱化严重,水又苦又咸,人畜无法饮用,周围也是植被难生。盐工们每日晒盐十分辛苦,夏天时,他们需背着沉重的甜水,一层一层刮盐板,一瓢一瓢泼甜水,才能晒出盐来。
有个盐工的女儿叫甜姑,伶俐俊俏,还很会唱歌。她发现了野狐泉,用这里的甜水融入盐池卤水晒盐,产出的盐品质很好。然而,中条山的蚩牛怪(蚩尤坐骑)难以容忍盐民用其主人之血晒盐,便施法封锁了泉眼。
为救盐民于水火,甜姑在一位老神仙的指引下,偷取蚩牛怪的乾坤针挖开泉眼,却被泉眼喷出的浊气冲瞎双眼、冲哑喉咙。即便如此,她也毫不后悔,只因清甜的泉水终于重新流淌,盐池得以恢复丰饶,人民生活也重回安康。
为感念甜姑的舍己为人,人们将野狐泉改名为“哑姑泉”,还在泉水旁修建了哑姑庙,她的故事也被代代相传。
不仅如此,甜姑的故事在20世纪50年代末被改编为歌舞剧《哑姑泉》,轰动全国,盛演不衰。近年,大型蒲剧《哑姑泉》,又以新编的悲壮情爱故事感动无数观众,令人沉醉。
据说,当年著名戏剧家田汉观看《哑姑泉》歌舞剧后兴致未尽,又赶赴故事发生地实地采风,挥毫泼墨赋诗一首:“金针挑出万人甜,故事真堪入管弦。千古中条一池雪,停车争访哑姑泉。”这首诗也成了描写盐湖的经典之作。
盐湖双泉:流淌千年的淡水记忆
记者也循着前人的脚步,来到野狐泉探访。看过甘泉,眼前的野狐泉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,更像一处圆形的泉池景观。池子周围绿树环绕,枝叶繁茂,满是生机与自然的气息。水池由砖石砌成,池壁镂空设计十字花纹,古朴雅致。圆形水池直径很大,约有16米,深约两三米,水面倒映着树木,池内小鱼游动,泉水从一侧汩汩而入,一种清幽、闲适之感扑面而来。
“泉水都有几千年了,咱村子的历史也跟着悠久。不光是过去晒盐的盐工,这眼泉水也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。”说起野狐泉,村民勾玉春的语气里满是自豪,“以前咱都喝这泉里的水,冬暖夏凉,舒服得很。直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,村里通了深井水,才慢慢不喝这儿的水。”
重修野狐泉碑记
泉侧立有一碑,上面清晰记载着野狐泉的过往:野狐泉系盐池北畔一孔淡泉,水质清澈甘美,为环池咸卤之地所仅见,四季水涌如注,水声潺潺。它曾引得历代文人墨客在此雅集,为它留下吟诵的诗句。当年,泉边还依势建有亭台轩阁、水榭拱桥,两旁桃杏竹柳成荫,是闻名的观光胜地。只可惜年深岁久,景致倾圮,只剩一泓绿水与半池萍藻。2013年,相关部门对野狐泉进行疏浚,石砌池壁、砖砌花墙,一点点恢复旧时风貌,还计划在此基础上复建周边建筑,让“众人争访野狐泉”的盛景重现。
勾玉春也是听老一辈人讲过,野狐泉边的哑姑庙,规模宏大。从山门进入,过一座拱桥,两侧莲花池繁花烂漫,东西厢房整齐排列,再往里走就是正殿。殿旁的泉池活水循环,一进一出,始终清澈见底,且泉池上有三座亭子鼎足而立。可如此好景致,却在日寇侵华时被毁,厢房、凉亭也被焚烧。“现在泉池修好了,水量比以前少了近一半。”勾玉春感慨,“虽说不如老辈人描述得那么热闹,但想想也能知道当年有多气派。”
如今,看着池边路两侧挂满累累硕果的枣树、柿子树、石榴树,不由想起唐代诗人元稹早在诗里描绘过的野狐泉景致:“去日野狐泉上柳,紫芽初绽拂眉低。秋来寥落惊风雨,叶满空林踏作泥。”柳芽、秋林岁岁年年,配合着眼前之景,好像千年前的泉边风光就在眼前。
甘泉与野狐泉就像一对“姐妹”,在漫漫岁月里,见证过河东盐业的鼎盛繁荣,也陪伴过盐工们日晒雨淋、艰辛劳作。它们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水源地,还是运城盐文化的重要载体——泉水中淌着盐工的汗水,传说里藏着百姓的念想;文人的诗句里记着它的清冽,石碑的文字里载着它的变迁。
如今,尽管时代变迁,盐业生产的方式发生了改变,人们的生活用水也有了更多选择,但甘泉与野狐泉这对“淡水传奇”,依然以独一份的存在,讲述着老运城的故事。它们或许不再是人们赖以生存的“生命之源”,却化作了开启盐湖记忆的钥匙——每一滴泉水叮咚流淌,都似在诉说这座城与盐的过往,续写着属于盐湖的新篇章。
来源:运城新闻网
责编:张雅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