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上五台山（上篇）文/王世辉

冬日的清晨六点，天还不亮，几乎可以约等于黑夜，周围的一切景象需要借助路灯的照亮才能看见端倪。此时，我已坐在大巴车上，开启了通往五台山的旅程。大巴车和人一样，仍带有一点儿惺忪的睡意。但这份惺忪仅仅持续了几个片刻，便很快消散净尽，人和车都提振了精气神。尽管导游一再温婉地交代可以多眯一会儿，补补觉，可是，朝台的愿望激荡着心扉，我哪里还能安稳地睡着？

这是我第二次前往登临五台山了。第一次是在去年，约略也是在这个时候，仔细掐指算了一下，得到的结果是，去年的登临日恰好比今年提早了一个月，不偏不倚的一个月。其实，我并非刻意去选择登临的时间节点，去今两次都是随心随性，却不料竟然赢得了巧合，我想，这应当是冥冥之中天意的安排吧？一个月的时间差异，关涉的季节却是不同的，去年序属农历的深秋九月，今年则序属初冬十月。上天是想让我领受两份不同的五台山景光啊。

抵达景区时，已是下午一点多钟。在地接导游小张的引领下，办妥了查验门票和身份证件等一切手续，我已置身于游客熙攘的大厅。大厅以内有几幅石雕壁画，小张一一讲述每幅壁画蕴藏的历史掌故，我站在距他最近的地方侧耳倾听，唯恐漏掉或错过每一个言词每一句话语似的，格外用心与专注。小张是一个地道的“五台山通”，讲起来滔滔不绝，如数家珍，流畅的述说江水倾泻一般，使我耳不暇接，我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口形，仿佛看见了一朵朵莲花正在盛放。我不由得在心中暗忖，这就是成语“口吐莲花”的最完美具象吧？

接下来，整个下午的安排，小张也是成竹在胸。他说，要先游览一座寺宇，再攀爬一座。我深信他的安排是妥帖合理的，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，于是连一枚最简单的问号也不曾在心中悬挂。

先游览的一座寺宇，叫广化寺。这座寺宇，我去年朝台时便已知道，只可惜由于行程仓促，与它擦肩而过，失之交臂了，成为一份缺憾，没曾想此次乍到五台，便得到了弥补缺憾的机会。我心甚慰。

广化寺历史悠久，是五台山著名的华严道场，在其后殿后至今还保存着一座北宋元丰三年（1080）的一座八角单亭阁式石塔，塔身正面下部刻一方门，门之两侧下方雕有两位金刚，门之上方为一竖匾，上书“宋故金坛郎十宫德之塔”，字体刚劲有力，似为瘦金体。该塔通身由青石雕成，雕刻华丽细腻，十分典雅精致。这座塔仅是寺的“豹”之一斑，放眼整座寺院，不难感受得到，它是一处具有颇高学术价值的所在。

广化寺坐北朝南，占地广巨，南北中轴线上依次有山门、天王殿，殿为三开间，单檐歇山顶，内供面善口笑的弥勒佛，背后为韦陀菩萨，两山墙为单檐四阿顶，前出廊。寺的佛坛上，中供文殊，侧为普贤、观音，合称“三大士”。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这里的十六尊者石刻，每位尊者均雕刻于一块石板之上，黑底白线，异常醒目，生动逼真，栩栩如生，乃难得的艺术珍品。

在广化寺，我第一次知道了文殊菩萨的法号叫“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”，也第一次知道了文殊菩萨的心咒为“唵阿若巴扎呐帝”，据说，这充满神秘色彩的七字真言，即使非佛门弟子去诵念，也可以获得护佑与加持。

广化寺内悬挂有一张异图。此图全称“藏传唐卡莲花生九宫八卦图”，相传为藏地莲花生大士所作，是结合汉、藏、梵文化符号的大成，既可用于趋吉避凶，同时也是文化融合的见证。此图堪称五台山的镇山之宝，导游小张自然花费了大把时间予以讲解。去年朝台时，我已在镇海寺内对其有所认知与领受，并又在此前写下的长篇散文《五台山散记》中有过较为详尽的记述，故在这里不再赘言。

结束了对广化寺的游览，我便紧随小张的脚步，迈向了要攀爬的一座山——黛螺顶。

黛螺顶是一座小山的名称，也是一座寺宇的名称。小山形如大螺，盛夏草木萋萋，呈一片黛青之色，小山因而得名，山顶的寺宇也因而得名。黛螺顶寺宇始建于唐朝，曾名佛顶庵、青峰顶；明朝成化年间重建，万历年间改称大螺顶；清朝康熙、乾隆年间都有修缮，又改名为黛螺顶。

说到黛螺顶，便不能不提及当地广为传布的一句习语“不登黛螺顶，不算朝台人”。此句习语之传布，乃是因为黛螺顶寺宇内集中供奉了五方文殊菩萨。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，人们到五台山朝拜，也是奔着文殊菩萨而来的。事实上，文殊菩萨分别居住于东、西、南、北、中五座山峰上，五座山峰都走遍，逐一进行朝拜，那叫“大朝台”，而“大朝台”对一般游客而言几乎是不能实现的，且不说要借助朝台车的驱驰，光是时间不允许就成了一大障碍，所以，人们的选择便是登上黛螺顶，同时朝拜五方文殊菩萨，是谓“小朝台”。试想，来了一趟五台山，连五方文殊菩萨之面都未能谋得，岂不是白跑一趟？而“小朝台”不失为了却人们心愿的最佳方案。于是，当地的一句习语越传布越广远，越传布越深入一颗颗虔诚的心灵。

登黛螺顶有一条索道，游客可以乘缆车轻松而上，但人们少有选择这种方式的，绝大多数都会沿着由一千零八十级台阶筑成的“大智路”一步一步地攀爬，因为这条路的象征意义极为丰富，攀爬的过程早已和开启智慧、消除红尘烦恼画上了等号，早已和身心的淬炼画上了等号。去年我是徒步攀爬的，今年自然也不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