儋州峨蔓火山海岸“大鹏展翅”岩石。　　罗林涛 摄

□周晓娇

打小我就生活在山林里，推开窗子，满眼都是起伏的青峦，衬着窗框，俨然就是一卷横幅山水画，所以逢有朋友们邀我去海边出游，我总是推辞。有时还爱抬杠说，海边有啥看头，除了苍茫的大海和一小片沙滩外，石头都没几块。直到前些天，朋友到峨蔓火山海岸那边漫游回来，对我说，那天你不去，真是可惜了，那峨蔓火山海岸，到处是石头，但它们与你在山中看到的石头是有区别的。

朋友的话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鼓动着我，勾起了我要去峨蔓火山海岸的欲望。于是，在那个周末的早晨，太阳像个刚出门的新媳妇，羞答答地露出半个脸来。我坐上车和朋友们相偕而去。车子先是沿着国道前行，大约半小时后拐入了一条乡道，两侧那白绒绒的芦花海都退了潮。树木花草却是墨绿的，更有许多叫得出来和叫不出来的野花，也都晒干了一身的露水而抬起头来。这些景物我平日见得多了，心里有些失望。

蓝天，翠亮透明如玉，白云似在天空飞翔，阳光更浓了，空气中沁着一股海水的咸腥味。很快，我们的车接近了终点，龙门海湾到了。站在龙门山上眺望，阳光的小镜子在海面上打着明晃晃的信号。白浪花，像海神的翅膀，它温柔地沙沙地拂动巨石怪石。深黑色的巨石，紧闭着嘴巴，摆出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。最让人惊奇的是，连绵起伏的巨石中，竟然还有一座瓮门，透过这座瓮门眺望大海，景色又别有洞天。一望无际的大海，瞬间变成了镜花水月袖珍之海，仿佛可以把它装入背包中带走。

我们的心情变得轻松愉悦。站在巨石上观景的观景、拍照的拍照。观景的进了拍照的镜头，拍照的也进了看景的视野。这不由让人想起了卞之琳《断章》中的诗句：你站在桥上看风更让人疯狂的是，有人开始赤着足在石块与石块中跳跃，于是大家纷纷效仿起来，偶尔苔滑，有人跌落水中，把衣服全弄湿了。可那湿衣人还是嬉笑若狂，欢笑声让不知名字的水鸟，都惊飞起来。

峨蔓火山海岸上的巨石，大大小小，形态各异，妙趣横生，颜色也有差异。这当然是地球脉动、海底火山爆发的杰作。万年前的一次海底火山爆发，岩浆从地壳喷涌而出流向大海，历经万年海浪的撞击、冲刷，在这一带海滩留下了绵亘十余里的嶙峋巨石。这些巨石，其中最高耸的一块叫作“犁头石”。据当地群众相传，因龙门海岸崎岩峻拔，海上暗礁丛生，古时常有渔船触礁沉没。后来，一位白发银须的老翁手握犁耙在海边日夜耕耘，天长日久，才有今日的龙门壁立之形。老翁仙逝后，犁耙腐烂了，犁头化为巨礁。

亲眼见到那块呈红褐色，充满阳刚之气，高出海面数十米与众不同的巨礁。我才真正体会到这个民间故事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。真的，从远处看，它像一把犁头，从近处看，它像一艘将要扬帆起航的船。近前正面看，它更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鹏，难怪有人称之为“帆船石”，也有人称之为“大鹏展翅”。

峨蔓火山海岸的巨石，不仅黑还十分丑陋。我以为它没啥用处，但路过那片像砚台般的古盐田，看见一块块火山石被随形凿出一个个晒盐槽，我惊讶地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黑色火山石博物馆。可别以为这些似蜂窝状的火山石晒盐槽是个“软柿子”，殊不知，它们面对海风与海水的侵蚀，历经千年不变形，如今已经成为了海南先民制盐技艺中不语的见证。

古人的智慧令人叹为观止。我的目光沉迷于这片千年古盐田中，思绪却穿越到了千年前。我仿佛看到峨蔓的先民们，在这片火山海岸上，头顶着炎炎的日头，用火山石开凿出一块块晒盐槽的情景。

我们的午饭安排在盐丁一村民家里。峨蔓盐丁村，是个依海而建，靠海而生的村庄。而我觉得盐丁村的诗意，是由石头来书写的，在这里，石头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。整个村庄是清一色的黑色蜂窝状天然古朴的石头房。老人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安静地织网。石头胡同里，体态丰满的鸡妈妈带着小鸡们悠闲地散步。一个废弃的磨盘上，太阳花长出了红艳艳的花朵。小黄狗躺在石板上眯着眼睛慵懒地打盹……所有的一切都凝固成了一幅静谧安闲的农家画卷。我们陶醉其中，物我两忘，不知不觉中日已西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