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世纪90年代民乐园南门 绘图/@陶浒
01:民乐园落成
四方城墙围一圈,新城建个民乐园。
与民同乐新市场,三教九流都喜欢。
民乐园位于解放路中段东侧,不足40亩的土地,规整、四方。顺治六年(1649年),清政府将这里划进满城,八旗驻防兵分屯其内,是八旗镶红堆房营房,人们又称它八旗驻防城。
1921年,冯玉祥将军第一次率军来陕,看到满城一片荒凉、败落的景象,他有了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繁荣的新市区,带动一方经济的想法。1926年,冯玉祥解西安之围后,率西北军驻扎于此,确立了民乐园新市场位置。
1928年,冯部将领,时任陕西省政府代主席的宋哲元,为促进地方经济发展,同时为了赈济灾民,采用以工代赈的方法,在园内建造了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民乐园大礼堂,在大礼堂的四周建住房10院,灾民、贫民可以免费申请入住,兴建市场的贫民每日每人发一斤半米面。
1938年民乐园西门向东拍摄 图/@卡尔顿学院
这些贫民工匠,利用秦王府内城(王城)城墙旧砖,在四周圈垛围墙,修东、南、西、北四座城门,每座为三孔的拱门,每门中孔大、两侧孔小,门洞上方中间山形祥云纹由两侧向中间簇拥,意寓“步步高”;山形祥云纹中间竖写“新市场”三字,道出民乐园之功能;中间拱门上方横写宋哲元手书的“民乐园”,四柱两幅楹联也出自宋哲元之手;大门中间最上方,下面是两个斗,斗内插约1米长铁棍,棍上穿插圆形物(豆),意寓“日进斗金”,希望这里买卖兴隆;取“与民同乐”之意,定名“民乐园”。设想以民乐园为中心,既可活跃经济发展,又能让市民乐在其中。
为了搞活市场,冯玉祥即令骡马市街的骡马交易市场迁进民乐园,在东门内进行交易。彼时的民乐园如同一个大堡子,为人们提供谋生的机会,尤其外来难民把希望寄托于此,以养家糊口。
据《新城区志》记载:民国十七年(1928年)9月18日,民乐园在东新街北侧落成。
但是民乐园生不逢时,建成第二年便遭遇年馑巨灾,加之连年战争,百姓苦不堪言,民乐园在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冷寂之中。
1938年民乐园骡马大集 绘图/@陶浒
民国二十一年(1932年)4月25日,国民政府考试院院长戴季陶在民乐园演讲,要求西安各校学生“忍辱救国”“莫问国事”“信赖蒋委员长”,叫嚷“攘外必先安内”。学生群情愤慨,纷纷向台上投掷砖块、瓦片,并烧毁戴的小汽车。
1934年10月12日,蒋介石由洛阳到西安,巡视了西安城楼及城内多处军事要地,对西安治安及公路建设情况向杨虎城、邵力子、冯钦哉等进行询问。10月15日,在张、杨陪同下从民乐园西门进入,在民乐园大礼堂举行的扩大总理纪念周发表了“游西安之感想与对陕西的希望”的演讲会后,步出民乐园西门,随后参观了革命公园中的“革命纪念馆”。
据老辈人讲,蒋介石莅临尚仁路当天,尚仁路上万人空巷,民乐园四个大门中的三个被严密封锁不得进出,园内关闭了一大半不雅业态,只留下个别规整店铺,挂彩旗、贴标语,欢迎领袖,所有做样子的门店内全部安排了安保人员,滴水不漏。
1934年10月15日的民乐园西门 绘图/@陶浒
1936年12月9日爱国学生游行经过民乐园 绘图/@陶浒
1934年10月16日,《西北文化日报》头条报道:《昨晨扩大纪念周 蒋委员长主席训话 会后并接见各省指委垂询党务 昨午视察省府残废军人教养院 蒋夫人参观孤儿教养院》。值得一提的是,蒋夫人参观的西安孤儿教养院,为张子宜先生创办,向北与民乐园一路之隔,比民乐园大三倍(120亩)。蒋夫人走后不久,孤儿院建起二层楼宅舍,奠基石上刻着:此楼由宋美龄女士捐赠。
几个月后,一声蒸汽火车的汽笛声,响彻在古城上空,给民乐园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。
1935年1月,陇海铁路通车至西安,尚仁路人流大增,作为这条路上的第一市场,民乐园随即走进属于它的时代。有文人笔下这样描写:“民乐园是个游艺场所,鸡肠小巷,七交八岔,交交岔岔里都是小门面小铺店小吃铺小茶馆小把戏小婊子院,在这儿能看杂耍的说书的清唱的猴戏的表演,也能吃到甜的辣的酸的……”
1938年民乐园大礼堂被日本飞机炸毁。《新城区大事记》记载:11月16日 日军飞机13架分两批轰炸西安火车站一带,投弹40余枚,炸毁车厢6节、路轨数段、民房20余间,死伤40余人。1942年,当地帮会人物李天才筹资在原址建成席棚剧场,称民乐园戏院,常香玉、陈素真等豫剧名角常在此演出。
从1938年黄河花园口决堤后,数千万黄泛区人沦为难民,从这年起从河南逃难来陕的难民迅速增长,到1942年形成高峰,以致当时政府公开阻止。虽如此西逃洪流从未断绝,一直持续到建国初期。
由中国文化服务社陕西分社于1941年出版发行的王荫樵著《西京指南》一书上,对民乐园有所记载:“民乐园,在新城东门外,其面积大于普通戏园三倍,宋哲元主陕时为振兴市面起见,划该区为新市场,并建戏园以供公民集会及迎宾之用,园前隙地每晨自六时至九时为一般售旧货小贩之所,俗谓之鬼市,在曩昔铁路未通达前,除清晨一时热闹外,过午则一片荒凉,近因接近车站地利关系,顿成繁华之区,举凡江湖生意,靡不应有尽有,骡马市场亦在园西(东)空地交易,迤东(北)之国民市场一如北平之天桥,天津之三不管者,异日车站区域建筑完成时,西京黄金地带当首推该区。
1938年的尚仁路(游艺市场对面)图/@卡尔顿学院
02:民乐园物事
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随着人们的不断迁徙,民乐园形成棚户区,颠覆了先前的商业格局,成为居民住区。
四座大门,其北门在抗战时被炸毁一角,其余部分不知不觉中悄然消失,居民们为搭棚建屋,采用蚂蚁搬家的办法,让青砖大门消失于无形。东门仅留下南边孤零零一个砖垛,给进出民乐园肉食店、菜市场的人留下深刻印象。西门在60年代中期逐渐破落,后来建民乐园餐厅,因存在安全隐患被拆除。
南门在人们眼中满满登登,三个门洞除了中门进出外,东西两门被居民改成住房,80年代后又改做门脸。据原住民刘先生介绍,大家看到有新市场字样的大门是西门,是四门里最大的,南门略小于西门,中间是半圆形顶,一场雷击将顶部击毁,人们从安全计,将顶部拆成平的。
“文革”时期,为“破四旧”西电造反派开车来到民乐园南门,因门洞住人无法拆毁,就用大锤砸了四个砖柱上的砖雕隶书楹联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正是因为南门下住着住户,阻止了被拆、被毁,较为完整地保留了下来。
仅存的民乐园南门,即便毁了顶部,砖雕和楹联等,仍然规整、精美,这些砖可是拆了明秦王府城墙搬过来的。当年的民乐园大礼堂,就是拆除了秦王府大殿,由于用途不同,其屋顶屋架搬到这里仍嫌局促,短边只能用砖墙封闭,女儿墙呈云朵造型,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。老人们却说它既大气又洋气,当然它还是彼时西安最大的公共空间。
民乐园南门直对大礼堂 绘图/@陶浒
民乐园东南角(解放路东二路口南侧)有个东二路酒馆,专卖西安酒厂的散酒,店面不大,20余平方米,店里的褐色实木柜台很高,门厅仅有一张方桌,四个方凳。酒友来时掏两毛钱买二两酒,营业员收了钱用提子从酒坛里一提,倒进黑瓷小碗,喝酒人要么依着柜台,要么蹲着喝,很少有人坐凳子,大多数都是干喝。
曹子道先生是这家酒馆常客,他是国家著名演员,工资高且有特供证,每次来时掏出香烟,不是中华,就是牡丹或荣民,时不时还会掏出一包花生米,每人分几颗,他爱坐在凳子上,并招呼蹲着喝酒的人一起坐,时常为酒友添酒,喝到兴头上了还会即兴来两句(豫剧),他给酒友带来的是多重温暖。因此,曹先生人缘颇好,有时看到我还会给点零钱,让我去买零食。
曹先生原为西安民众剧社社长,后与狮吼剧团组成西安市豫剧团,豫剧团甫一亮相,便以《假婿乘龙》《狸猫换太子》等传统剧目唱响三秦大地,曹子道先生主演《七品芝麻官》,在剧中扮演县官,其扮相幽默、滑稽,尤其“摇官帽”桥段,彰显了深厚的功底,令人耳目一新,让半座西安城为之疯狂,豫剧在西安再度逢春。
曹子道先生
再向东,路北国营东二路糕点副食门市部西边不远,有一个仅能一人通过的窄道,进去七八米是一个圆形公厕,在当时解放路只此一座,很是高级。厕所中间是个天井,天井里种着一棵树,民乐园的居民们常常蹲厕聊天,一蹲就是半天。父亲从小酒馆出来后,也偶尔进去小解,我便东边进西边出地跑一圈。出来后,意犹未尽的父亲,或在尚俭路口副食店再打一两白酒一饮而尽。
令人不解的是,父亲听不懂豫剧,竟与曹子道先生关系密切,曾多次为他家买煤、购物,就连去医院看病也是父亲拉架子车送去……问了母亲后才知道,他们的友情虽然不是建立在对艺术的共同理解上,而是源自那朴实无华的酒杯。这恰恰展现了人民与艺术家之间一种纯粹而真挚的情感连接。
遥想当年,1937年7月,抗战爆发,樊粹庭先生将开封豫声剧社更名为狮吼剧团,以此表示对侵华日寇的愤慨。1939年7月,狮吼剧团投奔西安,落脚南院门福建会馆三山戏院,一声狮吼轰动西安。为答谢父老乡亲,狮吼剧团在民乐园演出的第一场戏,就是樊粹庭先生自编、自导的抗金爱国戏《涤耻血》,为抗日救亡擂响战鼓,从而与民乐园结下不解之缘。11年后(1950年),民乐园成为狮吼剧团的主场和中国革新豫剧的发祥地之一。
当年狮吼剧团广告 复制/@马萌
03:走进民乐园
民乐园七交八岔最初有15条巷道之多,随着居民不断挤占,加之大兴社办工厂,让这里木箱厂、火镀厂、弹簧厂、印刷厂、铁皮社、蜡烛社、菜市场、肉食店等遍布其间,巷道密布同时又瘦又长,给人异常拥挤的感觉。
民乐园的汤伯伯是我最喜爱的人之一。大约在我四五岁的时候,父亲常常晚上领我去汤伯伯家,从残破的东门进去,走到尽头左手角落里的一个油毡棚就到了。那时,汤伯伯家总是他一人,我们去了,父亲和他就用家乡话交谈,为了哄我,汤伯伯每次都会给我点糖和水果之类零食,有时候还有花生米、葡萄干之类的稀罕物,然后他们喝酒、聊天,还有白水的李玉梅叔叔等几人,都是湖南老乡。
汤伯伯年长父亲不少,个子不高,有点佝偻,显得老态龙钟。他总是乐呵呵的样子,慈眉善目,似乎无忧无虑,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阶段。后来,上了小学,为汤伯伯读《毛主席语录》成了父亲给我的任务,父亲对此乐此不疲。
小小的我知道了湖南话与河南话不同,湖南人被人们称作“蛮子”;生活方式也不同,比如,汤伯伯家使用吊锅,从房梁上吊下来,本地人用灶台;取暖是用木架架起炭盆,本地人用火炉、暖壶;再就是常常吃臭鱼烂虾黄鳝泥鳅,本地人根本不屑,老乡们视若珍馐……
汤伯伯家南边有条很窄的巷子,很是曲折,能通到南边牌坊,中间有家蜡烛社让人总惦记着,我常常在那里捡拾碎蜡块拿回家熔了做小蜡烛,尤其在每年正月十五前后,打灯笼用蜡就来这里捡。还有一家铁皮社,用轧机冲压类似钢精锅底的圆形铁皮,其如玻璃杯底大小的边角料常常散落一地,这也是我们儿时的玩物,有时一下可以捡两口袋。
民乐园是一座用之不竭的宝库。
民乐园北门在1938年被日机炸绘一角 绘图/@陶浒
刘哥长我两岁,是民乐园老户,对儿时的民乐园记忆非常深刻,他说:“‘文革’前民乐园有几家卖小吃的在解放路非常有名气!”我想,一定是城东居民念念不忘的美食。
解放路上西门是民乐园的门脸,北边门洞下的许老四胡辣汤为解放路一绝,因料足味好每天食客络绎不绝,每当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时,让人看着就眼馋,也让许多人羡慕嫉妒。南边门洞下是王家烧鸡,他家烧鸡为祖传,方形食盒里的烧鸡油光发亮,在汽灯照射下润泽饱满,不由得垂涎起来。据说,王家来西安时担子里带了一小罐开封老汤,刚到时人生地不熟没本钱开摊,就免费为邻居做烧鸡,家里盘的炉子里侧座着这罐老汤。随着加工的人逐渐增多,渐渐收取5分1毛的费用,滋养老汤的同时也保住了祖传手艺。如今,尚俭路西南角王家筒子鸡,就是王家传人,其祖传手艺享誉古城。
王家烧鸡南侧,是金家(河南)杏仁油茶、红豆粥,也是解放路为数不多的美食。尤其是油茶,从一个包裹着棉布的大壶里倒出时,一股淡淡的杏仁香味牵连出许多人的乡愁,那是河南老家的味道。
马路对面沧浪池北侧有个鸡鸭鱼肉店卖卤味,附近居民家里待客都会去买上两样,也是打牙祭最过瘾的美食。它的旁边还有个豆浆油条店,早上坐着、蹲着吃油条曾是解放路一景。
民乐园南门西侧有家豆浆房非常有名,经营豆浆、豆腐脑、油条、炸菜盒、炸肉盒,是这地方居民挥之不去的美食寄托。他家的豆浆豆香味十分浓郁,豆腐脑鲜嫩爽滑,炸菜盒肉盒是河南人的最爱,每天都排起长队。
再往西是大名鼎鼎的泰华棉布店。据说,这家布店是郭家兄弟二人联手开的,刚来西安定点东新街时,拿不准四个角哪个合适,于是,兄弟二人每人每天提几斤黄豆记数,最后,以东北角人流最多而定址,公私合营后泰华布店遂收为国有。
民乐园以河南籍居民为主,所从事的行业多为拉架子车、蹬三轮车、搬运、搞建筑等苦力为主,只有一少部分被招进工厂做工人,因此,这里的人对社会上许多大事充耳不闻,泰然自若,但对于邻里之间如搭棚盖房、红白喜事等都是倾囊相助,因此民乐园充满温度。
民乐园居民多以出苦力赚生活 绘图/@陶浒
04:听原住民说
2001年,民乐园第一次拆迁,我向新城区“低改办”提出收藏南门砖雕的请求,得到允准。刚准备去拉,听到西安大清真寺想用这些老砖修补寺内建筑的消息,我是藏人家是用,老砖就应该用到它该用的地方。于是我拱手相让。民乐园南门永远刻在我的心里。
民乐园是社会底层聚集地,建筑多是土木和席棚,低矮拥挤高低不一,房檐相互叠压,电线交错缠绕,犬齿交错的山墙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,东家放个屁西家也听响。因空间有限,平顶加二层,过道被挤占,大家都想尽办法蚕食共同空间;简陋的房子,一变天屋里就透风漏雨,于是房顶上又铺了一层黑色油毡,即便如此,依然是按下葫芦浮起瓢!下雨时,雨点砸在油毡上面的声响特别刺耳。
家住民乐园西门里的孟志城,虽然小我四五岁,但他却是在这里出生的原住民,对儿时的民乐园记忆犹新,如数家珍。我有关民乐园的文章,他每文必读必回复,他的回复多以自身经历和感受,所以格外真实。
从录像厅门前进去不远就是志城家
他在一则留言中道:“感谢哥哥的大作,让我又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地方!民乐园生民乐园长,对解放路的一砖一瓦一街一景都刻入骨髓。第一幅图北侧不远就是我家,如果从东二路进,去豫剧团看戏看电影的人,一定对巷子里我家高三米的夹竹桃有印象,粉红加白色的花开得灿烂无比。解放路摆小人书图书摊,是我第一个做的。那时,爸爸在邮局工作,给我买了大量小人书,我自己也爱去新华书店购买,暑假时候在(民乐园剧场)售票窗口外边地下摆摊,买票看电影的人在等候进场的时候可以看看消磨时间。因此,我也给自己挣了学费,后来大家看到机会一哄而上到处都是了。我保留了民乐园老宅的门面房门板和门牌,有机会了可以捐赠出来,让更多人知道那个曾经繁荣的解放路,民乐园。”
志城还专门跑到我的云台,给我讲他和民乐园的故事。他说:“打我小的时候,爸妈带我外出乘坐公交车,不论往南往北,解放路上就有‘民乐园’这一站,这个印象至今难以磨灭。”他继续道:“从我记事起,就和小伙伴们穿梭于纵横交错的巷子里,一起躲猫猫、玩尿泥、滚铁环、拍烟盒,或者看着姐姐们跳房子跳皮筋,到后来,我儿子也在这里出生,我就看着儿子在巷子里摸爬滚打。”
80年代民乐园南门 绘图/@陶浒
民乐园许多老户都有过做小买卖的经历,志城的爷爷1938年举家逃到西安,在西四路(现交警新城中队)处落脚,以拉架子车为生,由于人缘好、会来事,靠出苦力安下了脚。他经常往民乐园送货,看到这里的商业气息越来越浓,商铺一铺难求,加之有老乡一旁鼓噪,于是在1945年拿出自己的家底(三四块银元),又借了七八块银元,在西门里北侧买了20平方米地基,三四个老乡各自花了十几袋白面做工钱,盖起三四栋铺着木地板的二层小洋楼。孟爷爷不会做生意,就把铺面租出去以偿还债务。
孟家铺面租给了一家染坊,不大的空间里摆了蓝黑红色的几口大缸,用来漂染各种物品。旧时,人们吃穿两难,民乐园有卖干馍片的,即把要饭要来的残缺蒸馍切片晒干来卖;还有用洋面口袋染色后做的衣裤在这里卖。对于穷人而言,三五毛钱一件上衣或裤子,能够遮羞足矣。而染坊正好给大家提供了一个由废弃物转变成民用物品的平台,由于需求持续,这种营生一直持续到50年代公私合营时期。
公私合营后,染坊转到社办,也在民乐园里,孟家收回铺面,从西四路搬了回去住了下来。志城说:“爷爷和架子车被收编到新城区运输公司,奶奶进了社办拖把社,经常在小东门外护城河洗棉纱。20平米的房子里蜗居了我们祖孙三代七口人。所以,我一直保留着铺面的门板。”
门牌门板 志城提供;绘图/@刘哥
志城还告诉我:“上小学后提倡反对封建迷信,老人们表面上对曾经的民乐园三缄其口,但私下里还会常常说起。他们说,民间所说的鬼市就是指的这里。”他的一番话,让我立马联想到“清八旗镶红堆房营房”。他喝了口水继续道:“听老辈人讲,当年每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,人们就集聚于民乐园,或是挑选生活必需品,或是出售自己的闲置物品,其中有不少遗老遗少趁黑勾兑家存,也不乏销赃的。穷人买不起好的,来这里挑选一些物件也是一种选择。”
孟家的二层小楼在后来,孩子们逐渐长大实在没地方居住,就在房前私搭乱建。从1945年一直住到了2007年拆迁,虽然当时是土木结构的房屋,但是建筑质量不错。实际上,民乐园家家户户都是如此。
2007年,作为西安(老城)最大棚户区的民乐园实施城市棚户区拆迁改造,居民全部异地安置,腾出的地块后几番周折,建成民乐园步行街。曾经的民乐园大牌坊、狮吼剧团、老万兴酒家、泰华棉布店、东二路酒馆,以及诸多民间小吃等,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……(本文首发于《西安旧事》公众号)
90年代末的民乐园棚户区 绘图/@陶浒
2017年3月14日一稿
2019年7月16日二稿
2024年8月11日三稿
参考资料:
《新城区志》
《新城区大事记》
《西北文化日报》
《西京指南》
常警惕、爱众《我与樊粹庭》
《新城文史资料汇编》
西安市豫剧团存档资料
2001年的民乐园剧场 绘图/@陶浒
90年代的泰华棉布店 绘图/@陶浒
网络图片,在此致谢!